【双黑|太中】Gnas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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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asche=爱到入骨的悲凉


-零-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晕随着太阳的落幕而消散,悄然而至的夜空中挂起了星星点点的繁星,月光在黑夜中泛着温柔而清冷的光,雪花依旧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慢悠悠地在天地间飞舞,将这大千世界都渲染上了纯洁的色彩。

 

九尾的狐狸踏着月色与雪色而来,多情的桃花眼如潭水一般深邃,晚风带起他的衣角,吹起他黑色的发丝。行走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他静静地伫立在漫天的白雪之间,任大雪落满了肩头。

 

清月凄冷地注视着红尘,溪水静静地流逝。

 

他终对着眼前的衣冠冢蹲坐下来,轻道一声好久不见。

 

-壹-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照射着典雅的庭院,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地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倒影,小溪在耸立的假山之间环绕,涓涓的流水声带来夏日的清凉。屋檐下悬挂着的风铃随着偶然拂过的微风轻轻作响,敲出的清脆乐音随着风飘往远方。

 

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剔透,角落里静静焚烧着上好的熏香,桌面上的清茗独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茶香。窗边悬挂着的纱幔随着风轻轻地舞动着,似乎能送走一切的烦恼。

 

纤细的手指将白子把玩,鸢色的眼眸中浸满了淡淡的笑意与戏虐,薄唇微微勾起,像是四月山谷中开得最为绚烂的桃花。棋盘上的黑子步步紧逼,几乎将白子逼入困境。对面端坐着的人绽开如少年般肆意的笑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湛蓝如海的眼中是他们彼此才能看得懂的情绪。

 

把玩了许久的白子终于落下,年幼的白狐勾着唇收回了手,弯着那双桃花眼笑得极为好看。一子便可翻盘,一棋便可破困境。白子在一瞬间扳回了局势,反倒是黑子却陷入了方才白子所遭遇的困境。

 

穿着华丽的神明大人不耐烦地轻啧,叹了口气端起茶杯细品着杯中的清茗,俨然一副不想再和对面下棋了的模样。赢了棋局的白狐撑在桌面上冲着他笑,口中却吐露出刻薄的嘲讽,硬生生让刚稳下心态的人炸了毛。

 

太宰治。对方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目光仿佛可以化为锋利的刀锋。他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打趣着对方,却也在对方真正要爆发的那一刻见好就收。锁起眉头撅起嘴,精致的脸上露出如三岁孩童般乖巧又委屈的表情,那双鸢色的眼睛在一瞬间蓄满了泪水,仿佛中原中也再开一次口就要哭出声来。

 

一边唾弃着自己的心软,一边无奈地去安慰还只有三尾的白狐。被迫答应了对方晚上吃螃蟹的要求后,也告知对方自己待会会很忙,警告着太宰治不要再跑去河边玩自杀那一套来给自己添麻烦。

 

白狐自然是乖乖巧巧地点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中原中也看着对方那副装出来的乖巧模样嗤笑一声,挥着手让太宰治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被驱赶的小狐狸也不恼,变回原形就往神明大人的身上跳,缠着对方撒着娇,黏黏糊糊地说着要吃桂花糕。

 

中原中也知道所谓的撒娇只是这只混蛋狐狸想要打扰他工作而已,如孩童般的幼稚较劲就这样展开。室角落静地焚烧着的檀香浸满了安静的室内,初生的太阳渐渐地升到了高处,见底的茶杯被重新续上新的清茗,笔墨在白纸上留下痕迹。

 

年少的狐妖终是困顿地在阳光下缩成一团,神明回过头去,冷冽的眉眼浸染上清清淡淡的温柔。

 

-贰-

 

月华初上,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漆黑无边的夜,暗色的云悠闲地在空中漂浮着,碧绿的树留下黑暗的影,庭院中的小溪安静地流淌着,鲜红的锦鲤在潭中摆动着鱼鳍,桌案上的红烛摇摇曳曳,温暖了谁伏案时冷冽的眉眼。

 

墨香充斥着室内的每一个角落,纤毫沾着黑墨在白纸上留下痕迹。左侧堆积的材料渐渐地减少,红烛几乎要燃烧见底。笔杆被轻轻地搭在了笔山之上,排放整齐的小册子安静地躺在桌案的一角,摇曳的烛光在一瞬间熄灭,墨色在悄然无声之间侵扰了室内。

 

抬起手揉了揉有许些酸疼的手腕,垂着眼帘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窗外的草丛传来轻微的响声,整理着衣着的手轻轻一顿,他抬起头往庭院的方向望去。

 

凄冷的月在空中朗照,寂静无声的庭院中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树影婆娑间伴随着屋檐上的风铃演奏出清脆的乐音。假山与小桥流水,深蓝的衣角被晚风吹起,小桥之上的白狐垂着头凝望着脚下流过的溪水,洁白蓬松的尾在月色之下镀上一层清雅的月华,如轻纱一般朦胧。

 

恍惚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初见时的模样。彼时安静伫立的少年在当时只是一个年幼的白狐,下山游历的中原中也在丛林之间穿梭,偶然间闻到的浓烈血腥味吸引着他前进,一地的鲜血,他微撅起的眉。

 

越往里走血腥味愈加刺鼻,一地的狐狸尸体与人类的残骸,不难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人类的贪婪还是狐狸的觅食违背了准则谁也说不清。血泊中心的白色身影在月下静静地伫立着,身边的尸体仿佛都是他的陪衬,他孤独年幼的身影融合在景色之中,远看着如同画一般。

 

似乎感受到中原中也的走近,白狐回过了头,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冷淡如北极的冰川,衣摆处沾染上的血珠昭示着他并没有参与这场恶战。他皱了皱眉斟酌起了措辞,而那少年却眯着眼抢先开了口。

 

他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问他看见了这些有什么感想。中原中也挑着眉说下山游历,说着自己没什么感想。白狐一瞬间的惊诧与浮现出的有趣被他收进眼底,他挑着眉回呛了那个勾着唇笑着的混蛋,唇边的笑意如同肆意的少年。你来我往间他踏过一地的尸体向他发出隐晦的邀请,眼眉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的柔和。

 

只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中原中也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自己当初要捡一个大麻烦回来给自己添堵,但那时太宰治被月光映照着的脸上,浮现出的淡淡的冷漠与寂寥,终究是让他选择将对方带了回来。

 

庭院中伫立着的人白狐回过了头,转过头在月色中冲着他轻轻地笑了。

 

-叁-

 

午后的阳光细碎而温暖,轻轻洒下的光线为庭院勾勒出璀璨的金边,穿过树梢投下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曳着,高大的假山与冒着烟雾的温泉,洁白的凉亭在奇珍异草中隐约伫立着,冰凉的石桌上摆放着各色精致小巧的甜点,纤细的手挑挑练练着,像是一个不知该如何下手的孩子。

 

终于下定好决心从哪里开始吃起,太宰治伸出手将洁白的菓子送入口中,清清甜甜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先感觉到的淡淡酸味如同初遇时的青涩,而后蔓延着的甜味像是爱恋的美好,两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令他忍不住再次品尝了一个。

 

白色的狐耳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鸢色的眼睛注视着人造的碧绿湖泊,被风轻轻扬起的衣角与发丝,太宰治垂着眼眸想起那人早上匆忙离去的身影。虽然那个小矮子冲动又好玩,但因为公事能忙到这种程度,也是罕见了。

 

抬起手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微微眯起的眼眸注视着通往远方的小径,刚刚被太宰治所喜爱的糕点被遗忘在了桌面上,孤零零的如同被抛下的人。他挥了挥手运用起法力让甜品自己飞回了食盒里,然后倚靠着石柱小憩起来。

 

等到太宰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般落入地平线的黄昏之时,浓烈的红色如同水彩一样在天空中铺展开,大片的火烧云如同火焰一般炙热。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太宰治睁开还充满着雾气的眼眸,看见了他最爱的星辰大海。

 

如天边云霞一般灿烂的橘色发丝,湛蓝如海一般的眼眸,微微挑起的眉毛与熟悉的语气,太宰治任由着中原中也将他拉了一起来,放在一边的食盒在法术的作用下腾空而起,随着他的并肩而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寂静无人的昏暗房屋内被点燃了烛火,照亮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熏香也再次燃烧起来,文房四宝被静静地安置在桌面上,窗台上的兰草在晚风中摇曳着,整整一面墙的书在烛光中隐隐约约,神明与狐狸在角落里翻阅着典籍,羊皮纸与褪色的字迹,书页间传来的古老气息格外沁人心脾。

 

纸页被轻轻翻动着的声音中夹杂着两人轻声的交谈,偶然间谈起最近神明之间的风起云涌,掌管着西方的那位神明在会议上对着端坐于最高位的神乖顺过头,而对着同僚几乎是各种威逼利诱,渐渐地在神之会议中结成了一方大网,各个阵营之间似乎有着无形的导火线,就等着那只点火的手。

 

中原中也皱着眉回忆着会议上的种种,湛蓝的眼眸中各种情绪交织着,太宰治趴在地板上看着对方倚靠着书架诉说的身影,白色的狐狸耳朵在空中轻微地抖动着,鸢色的眼睛在烛火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肆-

 

白昼的光笼罩着世间,人间的袅袅炊烟缓缓升起,白雾在山野与集市间缓缓地消失不见,街头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在大街小巷间穿行的轿子与开张着店铺的商人,叫卖声与嬉笑声混合成为清晨的乐章。

 

手腕转动间拔下晶莹的糖葫芦,阳光下纤长的手指举着糖葫芦的模样煞是好看,商贩诧异与怒火的声音还未出口,怀中就被掷来了小巧的钱袋,打开一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投掷钱袋的青年冲着他歉然一笑,拉着身旁还在悠哉的白衣青年消失在了人海里。

 

匆匆而行间引起风儿在耳边呼啸,衣角在空中翻滚飞舞,闪身躲进小巷后中原中也皱着眉注视着还在慢悠悠地吃着糖葫芦的太宰治,训斥的话语溜到了嘴角,却在下一秒被一个甜丝丝的东西堵住了。

 

唇齿间蔓延开清清淡淡的甜味,逆着光的黑发青年像是虚假的幻像一般冲着他温温和和地笑着,中原中也垂着眼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吞下,撇着唇小声地说了句难吃,抬眼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难得到了百年一次的下凡,原本整顿好行李打算孤身一人出发,奈何这只狐狸硬要跟来,在这人间给自己添了麻烦不说,还一路以撩拨他为乐,没有一点稳重的样子,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刚捡到的小团子来。

 

中原中也咬着牙扯住太宰治的领子,却忽然发现对方已经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两个人贴近时相交的视线也成了一条坡度过陡的直线。面前之人似乎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嬉笑着嘲讽他的身高起来。

 

虽然这个混蛋长高了长大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揍狐。

 

小巷子里的打闹与三岁幼儿的骂架被仙术所掩盖,街道上的人群不知情地熙攘着,落在地上的签子沾染上污泥,看着巷口的桃花在微风中舞动着,落下了星星点点的花瓣,降下了一场缤纷的花雨。

 

站立在小巷中平息着情绪,他抬起头狠狠地剜了太宰治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对方,抬起手整理自己的衣着与微微凌乱的发丝,回过头时那个混蛋也恢复了人模狗样,手中执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扇子摇晃着,看着像是哪个富贵人家偷溜出来的公子。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转过身径直地走出小巷,身后的白狐重新黏了上来,眯着眼睛笑的模样像极了春天里开得最为浪漫的桃花。他伸出手去推开太宰治,指尖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他人的温度。他垂着眼眸默许了对方又重新缠上来的手,别开眼拉着太宰治继续在人群中穿行着,空中翻飞的衣角与露出的微红耳尖,他们执着手一起逆着人流向着远方而去。

 

-伍-

 

河流低缓的呢喃声在耳畔响起,来回摆动的船桨带起一连串的水珠,伸进河水中的手指被流水冲刷这,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衣袖的一角,倒退着的碧绿青山柔和了谁冷冽的眉眼,又是谁收回了手,从衣袖中摸出折扇像个贵公子一般哼起歌来,躲在扇子后面笑弯了眼。

 

顺着水流而行的小舟摇摇摆摆,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更加开阔,远处的村落渐渐清晰起来,而两岸几乎见不到人烟,大地上却拥有着世人曾经活动的痕迹。歪曲的房梁与倒塌的柱子,焦黑的土地上野花生长,在空中摇晃着的破布仿佛恶魔的诡笑,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更加诡异。

 

被大火灼烧过的痕迹不是幻像,周围的环境也和接到的消息那般别无二致,远处的村落依然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这里最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还不是人间简单的走水,特意隐藏起的气息让中原中也微微皱了皱眉,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萌芽,第六感告诉他这更像是同类降下的惩罚。

 

小船在河水中飘飘摇摇,终于在村落的一角靠了岸。太宰治刷的一声打开折扇,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底如一潭死水那般毫无波澜,他挑了挑眉,转过身看向栓好了船踏上岸的橘发青年,藏在扇面后的薄唇微微勾起,唇瓣开合间拖长了腔调,抱怨着对方的行为怎么慢吞吞的。

 

闻言中原中也挑高了眉梢,口中恶劣的嘲讽毫不客气,白狐也不甘示弱地回顶,幼稚的拌嘴随着他们一路走进村庄。大白天的村落没有看见人影,着实让人感到奇怪,在小巷与房屋间穿行着,却无论怎么找都看不见一位村民。

 

集合后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讥讽对方毫无所获,就听见什么东西被一不小心打翻在地的声音。不需要任何一个眼神,两人瞬间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去。神明与妖精的速度岂是凡人可比,那村民只感到一阵风吹来,让他迷了眼,再次睁开时这身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便在他的前后静静地伫立着。

 

他几乎在瞬间跪了下来,身体不住地哆嗦着,声音也发着颤。村民祈求着恐惧着,不住地求饶表面自己从未有过反叛之心。中原中也皱了皱眉,抬起头注视着太宰治的眼睛。两人的视线交错间,领会了彼此眼底的情绪。

 

中原中也弯下腰来扶起村民,告知对方自己和同伴只是偶然路过这里,看见没有人烟觉得有许些奇怪才在这村子里走动。交流了良久,对方像是终于放下了许些戒心与恐惧,三人攀谈起来,在两人引诱下的村民无意识地吐露出了许多村子里的秘密。

 

道过谢也道了别,他们重新踏上小船向着来时的方向滑去,看着满天的星辉印入河中,船桨拨开的水纹荡起了这缥缈虚无的星河,夜晚的山谷像是沉默不语的巨兽,河面上飘起的白雾朦胧了视线,月华在他们的头顶清冷地朗照,偶然间听闻穿行在山谷中的风声,鸟鸣声悄悄地伴随着风,吹来如泣如诉的乐章。

 

-陆-

 

阳光穿过交错的树枝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倒影,随着微风沙沙作响的枝叶悄悄地飘落回大地,命运的齿轮悄悄地转动着,耳畔的风声寂寞而萧瑟,庭院中的泉眼还在不住地吐露着甘美的泉水,廊上端坐的青年仰起头注视着天空的方向,鸢色的眼睛像是干涸的井。

 

因为公事的缘故,中原中也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有的时候根本没和他说上几句话就沉入了梦乡。太宰治垂下了眼帘,无聊地撇了撇嘴。那些神明大人们最近忙的事情莫约就和上一次他们下山游历的所见所闻相挂钩吧,真是够无聊的。

 

无趣地逗着廊上的鹦鹉,手中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午后的阳光温柔得想要令人落泪,手边的书一本两本地替换着,书页被微风吹拂着卷起一个小角,卷起又舒展的纸页在空中颤抖着,白狐毛茸茸的尾巴在阳光下显得柔软而蓬松。

 

思绪渐渐地变得缓慢,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太宰治靠在木柱上,垂着眼帘几乎要进入梦乡,大门却悄悄地咯吱了一声,神明大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他的住所,橘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神圣的金光,湛蓝的眼中满是疲惫,好看的眼眉因为愁绪与困顿微微皱起,他抬手将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抬眼看见静候在庭院中的白狐笑得温柔缠眷。

 

疲劳的身躯落入温柔的怀抱,中原中也难得没有拒绝,窝在太宰治的怀里讲述着会议上的事情。上次他们下山游历的地方果然出现了问题,掌管那一方天地的神明欲自立为王,那凡尘中的世人因此苦不堪言,被奴役,被抹去了生命成为了他法力的养料,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邪神。

 

而那在暗中结成的关系网也渐渐地展开收紧,站在叛变者那一方的人将自己的神力贡献给了邪神,神识散去之时管辖的地方自然大乱,那里的生命也成为了叛徒法力的养料,他们四处吞并,将人间搅得翻天覆地。

 

怀中的人渐渐地睡了过去,太宰治垂着眼帘在微风中沉默不语。看来这些日子,神明们一直都在进行清理工作,而邪神阵营虽然被削弱了但也不会弱到哪去,一起讨伐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只是自己的最后一次天劫也要到来了,到了那时候——

 

太宰治轻轻地低笑一声,将手轻柔地盖在了中原中也的眼睛上,仿佛怀中的人是极其易碎的瓷娃娃一般。那双鸢色的眼睛中浮现了许些回忆的味道,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悄然间地掺杂着丝丝的痛意与寂寥。

 

——到了那时候,那被他封印起来的记忆就会被迫解开,那些掺杂着幸福与痛苦的过往都会被神明大人回忆起来。

 

到那时又会怎么样呢。他垂着头敛去了目光,将心底那些翻涌的情绪数尽压下,然后轻轻地抬起头,安静地注视着流云从湛蓝的天空中滑过。微风轻轻地吹响了悬挂着的风铃,敲出一片荒谬的梦。

 

-柒-

 

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土地在神明的眼中是那般的刺目与了然,清幽的山谷前伫立着茂密的青葱翠竹,若隐若现的房屋干净整洁,看上去与别的神明管辖之地并没有神明不同,可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强大的怨气。

 

耳边生灵的冤魂哭叫着诉说着愤怒与不甘,抬手散发出微弱的神力净化一路浓浓的冤意。他垂着眼帘往里走,修长的长剑在身侧静静地漂浮着,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衣袖随着动作在空中飞舞,神力将阻挠者搅得粉碎。

 

跟随着邪神在人间大开杀戒的那些堕落的神明,被派去镇压的使者将他们一个个投入了大牢,空缺的职位也被合适的新人补上,唯一的隐患只剩下邪神本尊。派去的神明无一幸存,这便是中原中也来到这里的原因。

 

手腕翻转间挽出了极为漂亮的剑花,锋芒割开了追随邪神的反叛者的身躯,伤口处涌出的黑雾被数尽吸回了山谷的最深处,中原中也抿了抿唇,仔细地查看了四周的环境,确认和太宰治预想中无误后便继续前行。

 

那个混蛋现在应该在度过自己最后的天劫吧。中原中也轻啧一声,抬起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经历完天劫后,他就是九尾大妖了吧,自己从第一次见他时产生的熟悉感,莫约也会得知原因。

 

但那绝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吧。中原中也轻叹一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太宰治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大概是这条路太漫长又太黑暗了,让人忍不住在脑海里想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吧。

 

充满嘲讽的身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视线在一瞬间变得开阔,深绿色的火焰在天空中悬浮燃烧着,身边的黑气在一瞬间颤抖起来,然后轻轻地消散在了天际,站在尽头的少女伸出了手,血红的眼眸轻轻的眨了眨,勾起了一个充满魅惑的笑容。

 

“没有想到派来镇压我的正好是中原大人呢。”少女的声音充满了戏虐,扬起的头不可一世,“啊咧咧,您身边的那只狐妖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的踪影?莫不是刚好要经历最后一道天劫吧?”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娇笑着的邪神。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而已,”虽为少女模样实际上已经存在良久的邪神轻轻地笑了起来,“能让你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封印了你最为恐怖的那部分的神力,真是令人感到恐惧啊。这么一想,他不出现在这里还算是对我有利的。”

 

“……既然是前尘往事,那就不必再提。”

 

他垂下了眼帘沉默着,而后抬起头轻轻地嗤笑一声,战意在一瞬间迸发。

 

那双湛蓝的眼眸如繁星一般闪烁起来,似乎有火焰在海洋的最深处跃动着,将要洗清世界上的所有不洁。滔天的红色火焰在他的身后燃烧着,随后渐渐地染上了深紫的色彩,衣袍在空中翻滚出凌厉的弧度,手中的长剑迸射出耀眼的白光。

 

“现在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捌-

 

遍布山顶的乌云逐渐地散去,天空中一阵阵的雷响被按下了暂停键,悬浮在中心的黑发青年紧闭着双眸,身后毛茸茸的九条尾巴在空中轻轻地摇动着,蓝色的妖力在他身边浮动,点亮了漆黑的树林。

 

深蓝的狐火在一瞬间横扫了山顶的每一个角落,长睫在空气中轻轻地颤抖着,如深渊一般的鸢色眼睛缓缓地睁开,衣摆无风自动,悬浮在空中的身躯缓缓地降落,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打着掌心。

 

经历了最后一道天劫,不但恢复了从前的力量,甚至还让妖力更上了一层楼。他注视着掌心跃动着的妖力,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他突破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那道封印解除的声音,那个人现在,应该已经想起了那些前尘往事了吧。

 

忽然的心悸让太宰治微微皱眉,抿着唇沉思了片刻后瞬间脸色大变。往着封印解除后附带的报点位置飞身而去,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如深渊般不可窥探的眼眸中滑过淡淡的焦急与不安,抿紧的唇角令人退避三舍。

 

虽然他和中原中也天天吵架,天天爱给对方惹出无端的麻烦,水火不容般的关系,但终究还是因为对彼此的知根知底才会如此不约束自我,去放纵去肆意。

 

也是他此刻为什么想赶往对方身边的原因——

 

紫红色与绿色交织在一起,在空中碰撞的神识,如血一般深红的眼眸倒影着疯狂,中原中也注视着邪神的法杖遥指着天边,一串又一串繁琐的符文向他袭来,然后被手中的长剑一一斩断。

 

被压制太久了,现在时机正好。

 

中原中也抬起手任神力在他的四周不住地压缩,却在下一秒听见了身体某处传来轻微的破碎声,刹那之间,无数的回忆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过往的悲欢离合,惨叫声如同人间炼狱,在大地中灼烧的火焰,九尾狐妖决绝的眼眸。被封印了万年的力量回归了他的身体,掌心跳动着的熟悉又陌生的力量。

 

他沉默地悬浮在半空中,邪神充满了戏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对方墨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一边提升自己的气息,一边讥讽着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之间的关系和自己的遭遇,笑声穿透耳膜分外的刺耳凄凉,而他却恍若未闻。

 

万年前的一切在眼前舒展开,那些原本在记忆中逝去的亲友在自己的记忆中再次变得鲜活,烧焦的土地和痛苦挣扎的神明,被失控的自己攻击的九尾大妖咬着牙设下封印,失了八尾跌入尘埃。

 

轻叹一声再次抬起了自己的手,被解开的神力在血脉中疯狂地涌动着,无限压缩的力量在掌心汇集,身边悬浮着的长剑悲鸣着,即便知道一点开启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那双湛蓝的眼眸中依旧闪烁着决绝的光。

 

邪神不可置信的神情被他尽收眼底,竭尽全力爆发的深绿色和深红色疯狂地纠缠在一起,法杖与长剑碰撞着,意识渐渐地开始溃散,邪神逐渐地败下阵来,滔天的绿色渐渐地变得暗淡,而灿烂的红色几乎要将天际也一同灼烧。

 

邪神的身体在空中开始渐渐溃散成尘埃,少女艰难地提起唇角将最后的神力献祭,诅咒他永生不得入轮回。

 

-玖-

 

漆黑无边的夜色笼罩着人世间,天空中的繁星被密布的乌云掩盖,入眼处皆是灿烂得刺目的红光,大地被灼烧着,天边的雷声不断地炸响,无数个符文勾勒出的法阵形成密布的空间,即将烟消云散的邪神笑出了泪花,黑色的法阵向意识将散的橘发青年飞逝而去。

 

天边划过绚烂的蓝色痕迹,重新获取力量的九尾大妖周身燃起了幽深的深蓝狐火,暴怒的妖力破开了天空中的每一个法阵直奔邪神而去。连同灵魂一起灼烧的火焰将少女吞噬殆尽,而由神力献祭而成的诅咒却永远不可逆转。

 

纵使他太宰治是法力极其强大的九尾狐妖,可终究也只是一只妖而已。

 

永远无法与神明相提并论。

 

呛出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神明的身躯向后仰去,意识朦胧中窥见和万年前一模一样的鸢色眼眸。

 

唇边不知为何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神明在跌落神坛的最后一刻许下心愿。

 

残留的神力向着着九尾狐妖卷席而去,无法行动的身躯中妖核颤动着,一直以来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在消散之际轻轻地笑了起来,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脸上似乎有轻微的凉意滑落,无边的黑夜开始渐渐褪去了色彩。

 

破晓时分终究是来临,梦境终究会迎来终结。

 

-拾-

 

漫天的白雪纷纷扬扬地洒入人世,掩盖着洗净着世界上的不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拂去了落了满肩的雪花,口中的叹气化为雾气悄悄地消散在了空中,睫毛在空中轻轻地颤抖着,最终随着眼帘垂落下来。

 

指尖轻轻地描摹着墓碑上的字迹,唇瓣开开合合间嘲讽的话语在空旷的天地间显得哀伤,口中呢喃着逝去之人的名字,似乎有一两滴清泪悄无声息地滚落了下来,在衣袍上留下微小的痕迹。抬起手摇晃着转动从袖口取出的清酒,轻笑一声举了举酒杯,仰起头将一半的酒水数尽饮下。

 

雪花再次落满了他的肩头,九尾狐妖擦去了唇边残留的酒痕,抬手倾斜了瓶身。

 

轻斜半杯酒,洒洒敬故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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